與玄離說的無差，那船頭站立的，的的確確是一個約摸四五歲大小的女孩子，穿了一身鵝黃色的儒裙，唇紅齒白，粉雕玉琢的模樣宛若畫中仙童。

這小姑娘，端的是個美人胚子，長大後，無疑會是傾城傾國的人物。

清菱感嘆道，掏出隨身攜帶的鏡子，唔，自己柳眉杏眼粉色唇，怎麽看怎麽沒特色，大街上一抓一大把。最終，頹然收好鏡子，清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外貌的確很普通，非常普通，特別普通。

“你比她好看。”玄離淡漠道，細長的眉微微蹙起。明明是誇人的言語，自他嘴裏說出來，更像是諷刺。

清菱的臉，紅了，黑了，綠了。

她同玄離，心平氣和地進行一次愉快交流的可能性幾乎為零。她不配合是其一，玄離毒舌是其二，並且，它還是起決定作用的原因。

牙齒咬的咯咯響，清菱一甩袖子，大步往另一扇窗子走去。哼，她惹不起，她盡量躲著，總行了吧！

兩扇窗子的間距並不大，但由於看那女孩子的人多，清菱頗費了一番力氣才在窗畔尋到一處委身之地。

玄離凝望著青色的身影離開，站定。默默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，敲一把扇子回頭，吊兒郎當隨著眾人看向外面的女孩子。

那小女孩眸光清亮，唇瓣溢出些許的笑意，湖中煙波畫橋，數盞朦朧花燈，於她，皆成了陪襯。玄離凝視了半晌，抿了抿唇，回過頭來，不再去看那小女孩。而是，以筷子敲桌，喊道：“餵，仙仙，仙仙，公子我累了，你快回來，服侍公子我離開。”

清菱：“……”

二太子，你放過小仙好不好？

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騷動，目光聚集在與玄離一起的清菱身上，其中一人饒有興味道：“仙仙，姑娘你是仙仙吧！嗔，仙仙，你家少爺找你呢。”

另一人接道：“仙仙，長得也不怎麽仙氣十足吧！看那正準備離開的女孩子，人家才是天仙下凡。哧，老子若是晚生個幾十年，搶也要把那小女孩搶過去。”

“就你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，還是省省吧！”

“話不能這麽說，那誰都……”初開始接話的男子嘟嘟囔囔，好似，他真的能回溯時光，返老還童。

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，清菱原步挪回。面色猙獰，“二太子，你找小仙何事？”

大庭廣眾之下喊她仙仙，令她淪為眾矢之的，呵，當她是春風樓裏無才無德的低等賣身女子啊！仙仙，肉麻死了。

玄離挑眉，道：“這裏無趣，本太子想回去了，走罷！”

是他說要吃完飯再回去，也是他說，要吃揚州城裏最好的菜肴，她才冒著被人認出是葉家三小姐的危險來這兒，他居然說無趣。

好個難侍候的二太子，清菱一時倒有些同情棲墨宮裏侍候玄離的小仙童了。碰見這樣的主子，算作他們倒黴。不，還有她，她也挺倒黴的。

目光掠過樓梯口，清菱放開了喉嚨大喊：“餵，小二，結賬。”

既然玄離讓她難堪，那麽，她小小的報覆一下，也無妨。奴婢不教，主子之過。她已經被這樓上的人數落過了，換上玄離被數落，也不錯。

果不其然，樓上之人一聽清菱的清脆的叫聲，都轉而看向了玄離。

但玄離容貌顛倒眾生，穿的拿的盡是凡世裏難得一見的佳品。眾人自動將他想成某個出巡在外的王爺，皇子，或是高官，一時都不敢多言。

清菱望著低頭無語，尤其是方才對她冷言冷語的那幾人，欲哭無淚，為什麽，她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

小二很快上來，低頭哈腰道：“這位公子，你們的飯錢是一百零八兩。”

什麽？清菱震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，“你說，這些，一百零八兩，我記得五年前這些，嗯，四十兩綽綽有餘。”

五年前她是道姑，日子緊巴巴的，哪有錢到這裏吃飯，一時說漏了嘴，清菱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五十個巴掌。

好在玄離不知在想什麽，沒吭聲，清菱又放下心來。

那小二在她二人間看來看去，最後笑道：“這位姑娘，你也說了，那是五年前。近兩年來，南方發水，北方幹旱，米價，菜價什麽的，都漲了。這情況下，樓裏大夥的工錢也要漲，你說，若這飯菜不漲的話，小的們靠什麽生活。”

那也不用漲一倍多啊！清菱不滿，繼而伸手，低眉順眼道：“二太…公子，拿來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銀兩啊！”她上天才五日而已，還沒俸祿可拿，哪裏有錢付給這敲詐人血汗的店家。

“沒有。”玄離回答流暢，狐貍眼裏毫無愧色。

那…清菱不好意思地註視上一刻還對她恭敬有加，此刻外露兇惡之光的店小二：“小二，你看…我們公子出門忘帶銀兩了，可否先欠著，小女子明日為你送來。”

小二毫不介意的一笑：“喲，這位姑娘，我們聚香樓幾十年的老牌子，從不賒賬，你不會不知道吧！沒帶錢，那就……”聲音陡然嚴厲：“那就拿身上的東西抵壓。”

清菱收了笑，鄭重其事指著玄離扇子上吊著的扇墜，道：“公子，你看這…你可否把扇墜抵下，小…仙…仙，明日回拿銀票為你贖回的。”

玄離瞇眼看了小二一眼，一本正經喝上一口茶，道：“本公子的東西，不會讓一手油湯的凡人來摸。”

“那怎麽辦？”清菱道。她除了這一身衣服和剩餘的那粒仙丹，可沒其他能給的。衣服要蔽身，不能脫，仙丹，就更不能給了。

“怎麽辦？”玄離敲頭，似乎在想應對之法。

清菱沈默。

“那就這麽辦吧！”玄離勾起狐貍眼，猛的拍手。

清菱以為他真的想到了方法，連忙湊了過去。誰料，在她淺笑盈盈的那刻，身子猝不及防被摟住。眼前白霧升騰，看不清周圍景色，只敏銳地聽到桌椅碰撞，盤碟劈裏啪啦的破碎聲，店小二的驚呼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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